作為最基本的工業原材料之一,鋼鐵素有“工業的糧食”之說。目前,中國鋼鐵產量已占全世界的一半,
鋼鐵工業是中國重要支柱產業之一。與此同時,也帶來了明顯的供應過剩局面,嚴重影響和制約著整個行業的健康和可持續發展。
2016年2月1日,國務院下發了《關于鋼鐵行業化解過剩產能實現脫困發展的意見》。這標志著2015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釋放出加快供給側改革以鋼鐵為代表的“去產能”進程拉開序幕。
鋼鐵行業如何脫胎換骨,轉型升級?帶著這樣的疑問,本刊記者采訪了中國鋼研科技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才讓。
中國進入了后鋼鐵時代
從1987年入行,才讓,這個藏族的第一個MBA,見證了鋼鐵行業的多次起伏發展。不過這次“去產能”,他認為是“大勢所趨”的歷史階段,中國進入了后鋼鐵時代。
才讓介紹說,鋼鐵行業最早繁榮在英國,與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發展相伴而生;之后隨著制造業的 崛起,特別是美國汽車工業和建筑業的發展,全球鋼鐵制造重心挪到了美國,成為美國經濟三大支柱之一;二戰后,鋼鐵制造中心逐漸從美國轉到了亞洲的日本、韓 國。從20世紀末到現在,主要產能又聚集在中國。下一步,中國的過剩產能,除了壓縮一部分,另一部分將沿著“一帶一路”輸出出去。
“鋼鐵行業制造中心的轉移過程,體現了整個產業的生命周期,是地域遞次發展的傳遞過程,是工業發展的必然規律。”才讓說。
如何消減產能?才讓認為不能簡單地關停并轉,要采用市場化的手法公平處理。如嚴格執法,從環境保護、能源消耗以及工業廢棄物排放等下手;稅收金融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保護落后;以工藝技術是否先進,裝備是否優化,效益高低的角度進行優勝劣汰;產品結構不符合市場需求的也應自然出局。
此外,才讓認為“去產能”的過程不僅是企業的責任,也是全社會的責任。“應以企業為主,政府統 籌協同,員工配合,重點是做好員工的轉產、轉移、職業再培訓、再就業,下崗人員的妥善安置和社會補救工作。”這一點,在2016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已經體 現:“十三五”期間,安排1000億元人民幣用于安置冶金和煤炭行業的下崗職工。
即便如此,目前還有很多地方政府顧及稅收和社會穩定,保護“僵尸企業”。才讓勸誡“這大可不 必”。他列舉了幾個值得借鑒的國外發達國家走過的產業轉型之路。比如美國的匹茲堡,曾經是狼煙四起的鋼鐵城市,如今已成為了教育之城、文化之城、學術之 城。20世紀80年代在英國鋼城謝菲爾德的超級Mall,就是歐洲共同體、英國政府和企業共同在三座鋼廠基礎上徹底轉化而成的。
“2016年初,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太原親自主持了‘去產能’的會議,由此可見中國政府的改革 決心。鋼鐵行業肯定還會存在,如中國的工業化、城鎮化還有很大的空間,但不會是12億噸。很不幸的現實是有一批企業必須轉移或消亡,我們要理性面對現實, 不能心存僥幸,否則會死得更慘。”才讓說。
對于那些可以繼續生存的優勢企業,也必須面臨轉變模式、升級換代的必然選擇。才讓介紹說這一過程不但包含優化工藝技術、優化裝備、提高效率、豐富產品,以及降低成本;還包括要向節能降耗、綠色環保方向發展;對國家稀缺的高端制品進行技術攻關;同時,經營模式也要相應轉換。
擁抱“中國制造2025”
談到“中國制造2025”會給鋼鐵行業帶來發展機遇,才讓說鋼鐵工業在“去產能”轉型升級的過程中只有兩條路子可走,一是綠色制造,另一個就是智能制造。
才讓認為“中國制造2025”和美國重返制造業、德國工業4.0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又不完全相 同。美國在很長一段時間重點在以信息化、互聯網搭建新的平臺。現在重返制造業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在互聯網及互聯網思維基礎之上的一種新進入,可以稱之為 “互聯網+”。德國在制造體系一直鍥而不舍,工業4.0是在原來加工制造基礎之上加上互聯網的手段,可以稱之為“+互聯網”。中國的鋼鐵企業在信息化上也 已經有很多嘗試,比如能源的消耗轉化、環境保護檢測,還有整個信息化產品的跟蹤等,但比較分散,沒有形成一個大的網絡。所以,他認為中國新興的高端制造業 企業可以用“互聯網+”的形式,傳統領域可以用“+互聯網”的形式。
面對行業發展趨勢,作為一家歷史悠久的國有企業,中國鋼研科技集團也作出積極姿態,擁抱“中國制造2025”。
以中國鋼研科技集團旗下子公司冶金研究院為例,才讓說以前是簡單的放量生產,現在已經轉到節能 降耗、環境友好的綠色制造方向;以前是一般的自動化控制,現在的努力方向是全面“兩化融合”的智能制造。“難度雖然很大,但以后市場空間也很大。2015 年,冶金研究院科研立項,其中多個大項目都與智能制造有關,如3D打印金屬粉末,環保減排技術研發,從源頭策劃就利用智能手段研發功能材料等等。”
此外,中國鋼研科技集團還設立了5000萬人民幣的創新創業基金,設計了一個相當于項目分紅權 的結構,鼓勵扶持創業創新。這一嘗試相當于扔了一個小原子彈,在集團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變化,無論是從鼓勵年輕人的創新熱情,還是關注新領域,實現從傳統到 綠色制造、智能制造的轉移,都產生了很好的效果。
“‘中國制造2025’就是數據化、信息化、網絡化、智能化,最后達到智能制造的高度。我相信學起來還是會很快的,只要瞄準方向,堅持不懈,趕的速度和超的可能都是有的。當然,這是理想的狀態,具體還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踏實去做。”才讓說。
中國冶金研發能力直逼世界最高端水平
不久后,才讓將赴德國參加一個國際粉末冶金工業的巡回交流活動。他告訴記者2018年這個國際會議將會到中國來舉辦。
“在冶金行業,我們一直保持與國際同行的密切交流,但過去主要是我們向別人學習,現在的變化顯示已經不再是單向主導,而是互有長短,各領風騷,是在這個前提下繼續進行深度合作。”才讓說。
以冶金化學分析為例。中國鋼研科技集團王海舟院士連續兩屆出任全球冶金化學分析中心主席,換屆選舉后他已不再擔任主席,但全球冶金分析協會的秘書處永久地放在了中國。究其原因,才讓認為這與中國市場大、工業基礎雄厚、技術研發能力突飛猛進有著密切聯系。
此外,國際合作也已從單純的學術交流向國際商務合作方向發展。中國鋼研科技集團旗下子公司安泰科技年產值40個億,其中將近1/3用于出口,與多國結成了戰略合作伙伴、經銷商、主要客戶的商務關系。
與此同時,境外收購兼并一些研發團隊、生產企業也已展開。才讓介紹說:“歐洲美國經濟危機以 后,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大。我們正在篩選,這個工作已經做了一兩年了,包括前期的法律財務審計、科技咨詢、性質評估調查、談判交接、外匯安排、債務處理;重 整之后的業務規劃等等,戰線比較長。”
才讓介紹說,中國冶金行業的研發和生產能力已居世界前列,目前在一些特種高端材料上還有一定差距,“但我們不能做的,做不了的越來越少”。他舉例說中國每年進口各種鋼不到2000萬噸,進口量呈下降趨勢,其中大約只有200噸左右是非買別人不可的。這些材料有的還不是我們不能提供,而是在經歷一個實驗過程。比如某些航空用材,要經過樣機、試飛以及適航認證等諸多環節。
作為中國,乃至世界最大的冶金行業科研機構,才讓說鋼研集團目前有兩個工作重心,一是幫助生產企業轉型升級,降低成本;二是瞄準替代進口高精產品的研發,拿時間換空間,“中國不僅要做鋼鐵大國,更要成為鋼鐵強國”。